我在大学的学习经历
1982年3月的一天,我正在车间工作,车间领导找我谈话。
说是,“因工作表现好,且先前在市工业学校培训成绩优异,经支部和厂领导研究决定,派你到重庆大学进修。从此刻起,全脱产在工艺组或试制组,自学温习功课。”
谈话完毕,然后交给我一份招生简章,一份重大孔繁聪老师亲笔信函,内附需学习温习的功课资料。
记得只要求具备大学物理,化学和数学知识,说穿了,就是不上基础课,只上专业课。
这个消息对只具小学文凭的我,能够说是喜悦惊惧,百感交集。
喜悦的是能在文荒辍学十多年之后,居然还能有机会重捧书本,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殿堂,真是喜从天降!
惊惧的是,我的文化底子太薄,不知能否跟上学习进度?
待回倒家中言及此事,父母亲皆喜于言表,望子成才殷殷之情彰显,妻亦表态大力支持。
我遂潜下心来,开始了入学前数月的自学生话。
转眼到了8月。临行前,龚人杰厂长与我谈话,叮嘱好好学习,回厂后为工厂更好地工作。
最后,我带着领导的期望和亲人们的嘱咐,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,以带病之躯,出发前往那尚属陌生的山城和重庆大学校园而去。
记得是花了8块5毛钱在成都火车站买了一张去重庆的火车票,摇摇晃晃坐了一夜的慢车,清晨才抵达菜园坝车站。
那时觉得菜园坝车站很奇特,火车抵达至车站后,再发车则需调换方向退出车站。
山城重庆長江、嘉陵江两江环抱,建筑高低错落有致的,行路必爬坡上坎,路上也无蓉城常见的自行车,倒也觉得新奇。
家居重庆的妻妹专程到站接车,一路还甚为顺利。
进入重庆大学校门,就见宽阔的广场上也有一尊全国常见的立式雕象。
记得重大那时共有七幢大楼。
一大楼(校办公楼),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;二大楼(工科专业楼),石条垒砌而成,似建成于39年;三大楼(教学楼);四大楼(教学楼);五大楼(主教学楼),中式仿苏大楼,气势恢宏;六大楼似为重大图书馆(记不真切了);七大楼是机械系综合楼。
五大楼前侧,有寅初亭,还有团结广场、民主湖、露天运动场。
学生一舍为研究生舍,二舍三舍为男舍,四舍为女舍。
汉渝路小学设在重大校内一隅,前大门路对面为重庆建工学院。前门外路似乎可至磁器口。
重庆大学有一侧,紧邻嘉陵江边。
为期一年(1982年至83年)的重庆大学进修,是“全国高等学校焊接专业统编教材进修班”,属机械二系(热工专业)。
进校后,先到七大楼焊接教研室,领取了十数本既大又厚的教材,心里不由得又是一惊:这么多书一年咋学得完哦!
其后事实证明,我居然学完了所有的教材。
凭记忆似有:《金属学与热处理》、《熔焊原理》上下册、《弧焊电源》、《焊接方法与设备》四册、《焊接结构》、《焊接材料》、《焊接检验》等。
初上课很不适应,就强行让自己安下心来,全身心进入到学习中来。
其时上课的教学楼、教室均不固定,必须要看课表,弄清楚上什么课,在几大楼哪间教室上课。
甚至有前两节课在五大楼,后两节课在二或三,四大楼。
所以,每逢下课,校园路上携包,夾书熙来攘往,到也是一景。
上课全为两节课连上,100分钟,每一天上午四节课,下午全为自习。
对学工科的,这个下午可不白给,你自己都要好生温习或预习功课。
每周晚上有一天,老师在五大楼或七大楼统一答疑,有疑则去,无疑自便。
晚上也曾安排过不超过50课时的补习,资料大容是电学,力学以及化学。
每逢考前近月,重大图书馆人满为患,经常只得在露天运动场自温自习。
也好在我们都来自工厂一线,有充分的感**认知,缺少的只是理**知识,一旦结合起来,掌握的倒也牢固。
这也常常博得老师们的赞许。
夏日重庆之炎热,实难想象,即便到了秋季,也是持续的高温不断,气温均在35度以上,甚为煎熬。
记得那年是在9月5日的一场大雨之后,天气才稍许凉爽了些。
至今回忆起来,那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:
烈日炎炎,在绝少树荫的校园路上不断地奔走;在那无吊扇,也无空调的教室里,一坐数小时的课堂学习;吃饭犹如打仗冲锋,汗流浹背。
晚间,躲进蚊帐内,近乎彻夜不停的挥动着扇子,摇啊摇啊,通宵似眠非醒,那才真叫一个味道长……
一晃30多年了,彼时在重庆大学一同进修的同学,几乎都失去了联系。
越近晚年,越发思念那时的同学们,不知你们都还好吗?
2008年512大地震,不由自主地念及映秀电厂工作的陈德霖同学,平安与否?算来也该退休在家了。
唯愿地震之时德霖同学已未在映秀居住,天佑平安!
记得那时一齐进入重大学习的同学来自西南数省区,达70多人。
年轻的20来岁,年長的已50岁左右啰,文化学历参差不齐。
老师教得累,学生也学得苦,但教学都很努力,认真,则是肯定的。
至今,在重大所学的一切都还是记忆深深。
那时,除几位女同学住在学生四舍外,其余的全部住在汉渝路小学的教室,校舍。床叠桌架,甚为简陋拥挤,也加深了同学间的交流和情谊。
记得我们同宿舍有十一人:分别是来自自贡鸿化厂的王伟才,王世平,王明渊,王立平;映秀电站的陈德霖,南川的夏烈武。
还有長寿化工厂的柳铸,钟汉杰,十八冶的徐权平以及云南开远电厂的汤平(?)。
当然还有来自成都的我。
同宿舍同学还搞了一次大聚餐:购得鲜活黄鳝二三十斤,大蒜数斤,鲜蔬几许,调料若干,数斤炒花生。
当然白酒是不能少的,外加啤酒。
大家就开始忙乎起来,有的剐黄鳝,有的剥蒜,有的理菜。
在汉渝路小学龚老师处借得锅灶,由伟才老兄主厨,世平老兄帮厨。
中午,烹饪好的数盆(真是洗净之小脸盆)鲜美大餐呈放在宿舍長桌上,众同学就围坐在一齐。
大家品着小酒,啖着美食,摆着天方夜潭,自是面红耳酣,酒足饭饱,自得意满!也成就了我而立之年一段完美难忘的记忆。
虽然已经过去35年了,那时学习情景亦时常在脑海中浮现。
龚教授、艾雍宜、许先果、郭开奇、程(焊接结构)、孔繁聪、吕晓东、叶延洪、沈天异等诸位老师深进浅出的教学情景,不厌其烦的答疑解惑场景,其音容笑貌,历历在目,时时萦绕在心!
重庆大学的老师们教学严谨,学究气十足(年轻老师亦如此)。
记得82年的冬季,车间领导一行数人,出差顺路到渝,还专门探访我和小付学习生活状况。
那时他们就住解放碑会仙楼宾馆十多层楼上,我也就有幸进入鼎鼎大名的会仙楼。
就见豪华酒店的里面,奢侈装饰,我留意翼翼地四处张望着,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。
领导们还陪着我们一齐到南岸,途经弹子石,四公里等,游览了南山公园,还在南温泉泡洗了人生第一次温泉。
说来虽是小事一桩,思来却倍感温馨……
斯人已去多年,后人则怀之永远。
做人做事不理当如此吗?
那年11月,妻携两岁幼女来学校探望我。
因妻事前未有告知,我完全不知晓,谁料在汉渝路上,我与妻竟鬼使神差般相遇,却不敢相信、相认。
妻怀抱之女都那样大了,妻也憔悴了许多。
我也长胖了,达140多斤,也不是离蓉时的那般病容、瘦削。
因我在成都时患鼻衄,流血达数小时,近深夜方在省医院止住流血,也算大病未愈即起程赴渝。
那时年轻,胃口极佳,恢复也很快。
加之重庆大学学生食堂饭菜尚可,价格还算便宜,一日三餐,能吃一斤六两。
每到夜晚之时,汉渝路小学外,一大黄桷树下,都有流动摆摊的卖重庆小面的。
隔三差五,我就要花一角钱,来上一碗小面宵夜。
回忆起那小面,就是碗中少量猪油,葱花,酱油,极少的花椒面,味精,再加上少许瓢儿白,即成。
海椒面(酱油调制),芫荽是必备需自行添加,最大特色就是绝无肉绍可加。
此刻风糜成都的重庆小面,则是改良又改良,发展又发展的美食啰!
重庆的九宫格火锅,是典型的平民饮食大餐。
熊熊燃烧的煤球或蜂窝煤炉灶上,放置大锅九宫格。
三五好友,或素不相识之人,围桌而坐,各守其格。土碗饮酒,大口啖菜,谈笑言欢,有如美宴大餐。
亦或一人独食独酌,细品慢咽,有如成都之冷淡杯般随意。
品此火锅者,有文化名人,贩伕走卒,也有含情脉脉的帅哥靓女,自有一番山城市井生活情景。
腹中尽饱美食,志得意满,结得帐来,两个字:相因!
如此花钱不多,吃得热火之食,自有别样的惬意,必定下次还要来。
无论其间饮酒与否,出得门来,个个是面含桃花,红光满面(其中当然有一氧化碳的功劳)。
到得重庆,时逢朝天门过長江索道缆车刚开通。
国庆放假,与几位同学一道,坐索缆过江,票价一角。
过江在南岸小游一番,又乘缆车而归朝天门,也可顺便游逛邻近数条街道,百货大楼和商场。
记得之后闻名于世的“吕紫剑”,也蜷缩居住于解放碑左侧一小街陋室铺面(相似于东华门的“铁檺杆”)。
重庆劳动人民文化宫,七星岗,鹅岭公园,重庆动物园,人民大会堂,红岩村,江北观音桥等也多有涉足,记忆颇深。
因重庆大学在沙坪坝,对沙坪坝的记忆则更深。
初次和同厂同学付放明一道,同往歌乐山,中美合作所,烈士墓,渣滓洞,白公馆,松林坡(杨虎城殉难处)游历瞻仰。
感觉和《红岩》书中描述甚远,不似那么狰狞,恐怖,倒觉山水清明,风景秀丽。游历下来,细思也才有了《红岩》中描述情景相似之感。
那是失去自由甚至行将失去生命之人的'感受。
初到沙坪坝公园,曾偶入了“红卫兵”陵园,几百座大小坟茔,形式参差不齐,高低各异的碑身,铭记着时代烙印的碑文。
想想那葬于坟茔下年轻的生命,真的触目惊心,悲哉惜哉。
愿得長久保留,这是民族的记忆。
82年9月30日,机二系焊接专业教研室的所有老师和我们全体70多名同学,举办了一场茶话联欢会。
老师们各显才艺,迎新,庆双节,真的文才、艺才十分了得。
同学们也踊跃发言,表达心声,其乐融融之气氛,至今难忘。
故,在时过几十年之后,尚有82年中秋国庆是同一天的记忆。
进入83年盛夏,我们又开始了结业前近一个月的实习。
前往自贡高压阀门厂考察了高压容器的焊接。
在中国焊接材料厂,实地了解参观了焊条、药皮配方和生产工艺。
在成都电焊机研究所和成都电焊机厂,同学们认真学习、参观了各种弧焊电源和各式的特种焊接。
最后在西金厂学习熟悉了不同材质的各种厚钢板,采用不同弧焊电源、焊接材料的焊接工艺和过程。
实习期顺利完成后,在草堂寺举办了简单但又隆重的结业仪式,每人都领到一本由校长江泽佳签章,内载各科成绩的重庆大学结业证。
这结业证饱含了同学们一年来的心路历程和艰辛付出,捧在手中自有沉甸甸的份量。
结业仪式上,老师宣布我以总平成绩位居第二名(第一名是来自广西的在读电大生),我是既高兴又欣慰,如释重负,这一年真的没有白过!
后记:
回厂不久,因工作需要,我担任了车间计调工作,这时又恰逢讲文凭、讲学历年代的到来。
无奈,我又踏上了温习功课之路,参加了全国成人高考统考,并于84年考进了成都大学,在企管系工业企业管理专业学习,尔后勉强地混得一大专文凭。
至此,最后结束了我一生的课堂学习生活!